永生在《無界天際》的淨土

UACG ed., 2015-03-14

生離死別即使不是世間最難忍的苦事，但總非讓人開心的樂事；就算對一個人深痛欲絕、非要他的死亡才能宣告你的解脫，也正是悲劇一場。而若是至親至愛的親人朋友不幸離世而去，在世的我們難免時時刻刻思念，不僅希望他們在某個我們所不知道的地方可以安歇，也試著在生活中尋找讓我們不致遺忘的點點滴滴。

玩家 lastrogu3 共有四個兄弟，他們一起玩遊戲長大、電玩也總是共同的話題。在一次野外活動，其中一位弟弟 Taylor 不幸意外身亡，留下新婚未滿月的妻子以及仍在肚子裡而無緣得見的孩子。後來， lastrogu3 和家人設法開啟 Taylor 的 Xbox 帳號，載入他生前最愛的遊戲之一《上古捲軸：無界天際》，看看他在天際省最後的身影……

BYIXQgB_s

「（他過世之後）我唯一玩遊戲的時間就是用他的 Xbox 登入他的帳號、開啟《無界天際》，然後就坐在那兒，看著他在遊戲裡最後所見的景貌。我從沒移動他的角色、從沒存檔，或做任何動作，因為他已經不再玩這個角色了。這個角色被凝結在時空裡，就像我的弟弟一樣……」

「 Taylor 總是帶著他的助手。他從未拋下助手就自行前進，如果他的助手隨從們發生不測，他總是讀取前一個存檔並確保他們都安然過關。 Taylor 在現實生活中就是這樣的人，無論做什麼總是確保有你一份，帶著一種『為人為友、不離不棄』（No friend left behind）的生命態度。」

這讓我們想到許多偉人逝世之後，我們也會保留他身前書房或辦公室的模樣。當 lastrogus3 在 Reddit 論壇上分享這段歷程，玩家 Oquaem 便提議徵求志願者為 Taylor 製作一個遊戲內的紀念模組，遂由玩家 Sjogga 完成了〈Bear – In memory of Taylor〉―― Bear 是 Taylor 遊戲中角色的名字，種族是黑暗精靈――並發佈在 Nexus Mods 模組分享網站。安裝這個模組後，便會在 Taylor 角色最終駐足的地方，安置一個奉上蠟燭和鮮花的小小祭台。

玩家便可至此獻花致意，而 Taylor 的角色和他最後的助手，他們的角色靈魂也會在特定時候出現，靜靜站在祭台旁，而且身為天際省的戰士，他們也會出現在永恆的 Sovngarde 死後世界中。不少玩家紛紛下載安裝、前往弔唁，並將所拍照片上傳到共同的 imgur 網路相簿，向家屬致意。

r6FgCnA

《無界天際》內有不少這類紀念作品。例如一個包含捕魚功能和相關任務的模組〈Fishing In Skyrim 1.00〉，作者 Arod Snaux 本想送給他熱愛釣魚和《無界天際》的未婚妻當生日禮物，設計了各種新的魚類和物品，都以未婚妻的本名、玩家代號和喜愛的事物命名。

可惜，在生日前一週，未婚妻不幸猝死、徒留遺憾，遂以這個模組作為紀念。此外，玩家 Johnnie Estill 為了緬懷死去的父親，設計了包含許多地景和相關任務的〈Raven’s Rest〉模組，靈感都是來自父親在世時的天倫點滴。這些模組都讓本就充滿神話、傳奇與失落的天際省，增添更多有血有肉的痕跡，也讓不幸離世的親友在遊戲世界和我們心中獲得永生。

「玩家社群」是非常有意思的群體概念。社會理論家班納迪克．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曾用「想像的共同體」（Imagined Communities）形容民族主義的情懷，指出近代歷史上的民族往往有許多特質，民族本身是「想像的」，因為人們從未遇見並認識所有同胞，但卻認為他們與自己休戚與共、同為一體；也是「有限的」，因為任何民族都不包括全世界所有人口，所以必然需要有我者與他者的分界；又是「有主權的」，因為每一個民族想要擁有屬於自己的自由、並建立某種形式的組織（通常稱之為國家）來維繫；而且是一個「共同體」，無論這個族群內有多少不公與剝削，總認為仍存在某種高於現實狀態的情操與價值。

隨著虛擬世界的到來，「群體」（community）這個詞又更耐人尋味。玩家即使從沒見過彼此，但總知道，世界上有某群人跟我一樣玩著、甚至喜愛著這款遊戲；而無論這個遊戲再怎麼好玩，也不可能全世界都一致認同；正如生活中的自由需要靠國家主權來保護，遊戲世界中的自由也須仰賴自由平等開放的網路使用權。

而且，就算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有再多歧異、就算我們在遊戲世界裡的等級和武器和強弱是何等落差分歧，我們總依舊相信，在某種意義上，我們都是相同的人，有著最大的公約數（玩家）。甚至，透過截圖、影片和網路，你我都可看見，我們都曾站在同一個位置觀賞風景，也會到同一個地方來、為了相同的目的致意。縱使這需要想像，儘管這仍屬「虛擬」，但相較於其他的載體，遊戲賦予了你能夠親自操作、驅使的能動性，進而讓「想像」以更為逼真的形式來呈現，這是我們之所以喜愛遊戲的地方。

電腦語言，也是語言，就像口裡的語、手中的筆、鍵盤打的字，它們本身當然有歷史和意義，但我們也可以借助它們傳達許多事情。是的，很多遊戲都包含暴力或其他糟糕的內容（各式各樣的糟糕），也有很多玩家態度人品其糟無比，但遊戲世界不是只有這些。

下次如果再聽到有人只會說遊戲的壞話、彷彿遊戲這種東西毫無意義一無是處……請務必推薦他們來看 U-ACG 吧（笑）

hM3wFO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