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級玩家》觀看與實踐:在成為壞人前,所有人都是玩家

 

從上映以來就刷爆了我的朋友圈,不知不覺地形成「作為一位喜歡 ACG 的人,你怎麼可以不去看?」的無名壓力,當然同時也伴隨著興奮和期待。已經有太多朋友或文章稱讚這部電影所帶來的聲光視覺享受與情懷發酵:各種電影、遊戲動漫流行文化典故、橋段和角色呈現出眾星雲集的大亂鬥嘉年華。是阿,你怎麼可以不去參加這場嘉年華?你的青春被狗咬了嗎?你的綠洲早乾涸了嗎?

上述的推崇與情懷已看了太多,故在這裡想談一下另個層面,作為吸引您去看這部我認為不只是部電影的電影

 
這是一部以遊戲為主題的電影,還是一款實踐電影形式的遊戲?

毫無疑問,這是一部探討未來虛擬線上世界和現實世界互涉影響的電影。這樣的作品並不少見,《刀劍神域》、《夏日大作戰》或是早一點的《駭客任務》、《電腦線圈》等等都可以相同的題材,這個名單還可以一直延續下去。有一位天才製作人在臨終之前宣告要交出他所創造出來的世界,這在《海賊王(ONE PIECE)》第一頁我們就看過了,之後觀眾伴隨著劇情的演進,我們得到了一個故事。

但換個角度來說,《一級玩家》不也可視為一款遊戲嗎?各種文章挖掘介紹電影中的彩蛋和典故、「你找到了幾個彩蛋?」、「你絕對不知道的隱藏典故」或是「不管你看過多少遍,這個彩蛋你肯定不知道」之類的文章或影片不就彷彿是遊戲的攻略嗎?吸引著觀眾再進去二刷或三刷,試圖發現隱藏在作品中的蛛絲馬跡、收集 100 % 的道具圖鑑。透過反覆的嘗試和練功,進而掌握某門知識的技巧並獲得回饋和成就感,這其實就是遊戲。

其次,今天的電競或電玩直播更像是一個觀看與參與的影音產業。無數的觀眾觀看電競選手或直播主打電動,他們關注的不僅是遊戲內的畫面,更包含了選手或實況主本身的身體與情緒展示。觀看他人打電動的實踐,投射自身與選手的互動連結,這種參與感乃是電競或直播產業興起的核心。
導演史蒂芬史匹柏曾於加州的一場演講中指出:「若電影人想要改變電影,就要去玩電玩」,甚至更進一步的說「電影與電玩最終可能會合而為一」。我們都知道他非常喜愛電玩,甚至還能在美國電玩 E3 展上看見他在攤位上試玩的身影。
「電玩電影化」與「電影電玩化」乃是新數位媒體的近年來的研究焦點,不僅僅是電玩的運鏡和操作演出越來越像電影,電影也把許多電玩的概念元素融入其中(請參考文末的參考連結)一些研究更認為未來電影可能走向每位觀眾都在電影院或載體中做出自我抉擇來改變電影的劇情發展,走向類似於多元開放遊戲的「開放電影」。透過本片,我們更知道史蒂芬寶刀未老,依舊是那位造夢大師,而在某種意義上,《一級玩家》更可視為他對此一娛樂本質的思考與實踐。

 
 他們是在對你的青春致敬,但也是警示

或許大家都有類似的經驗,在你的成長過程中遊戲或動漫被視為是一種毒蛇猛獸、壞孩子的象徵。基本上和毒品沒有兩樣,只要染上了就會步入歧途,一輩子再也沒有希望。隨著時代的變化,這種觀念逐漸消退,遊戲也成為全球最重要的經濟實力和文化軟實力象徵,已經不再能等閒視之。雖然當發生校園暴力或槍枝殺人事件時,人們還是習慣地連結到遊戲,試圖為這些偏差的社會行為找尋某種合理的連結。

這在全世界都一樣,在第一代電子遊樂器發展的草創期,所有的創作者都是孤獨的。他們除了要面對上述的家庭、學校、社會龐大的壓力,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遊戲體驗是孤獨的,他們的背影是淒涼的,大多口才笨拙且不善社交,對於商業和營運維持都十分陌生。早期遊戲的創作者大多純粹懷抱著「我好喜歡這樣的作品!我好想要做這樣的遊戲!」迄今我們仍在許多遊戲製作身上看到類似的吶喊,因為遊戲就是如此迷人。

故如果這只是一部塞滿彩蛋的電影或許不會獲得如此大的迴響和感動。因為《一級玩家》選的幾乎都是 80-90 年代的遊戲動漫作品,這是一段從辛苦到輝煌的黃金時代。所以對於現在的遊戲製作人而言,對於那些接觸過雅達利或是任天堂,

那些青春年歲時看著玩過鋼彈鐵巨人快打旋風回到未來忍者龜哥吉拉阿基拉金剛天龍特攻隊機器戰警蝙蝠俠的人們,這些才不只是彩蛋,他們在訴說著,這些東西已經從毒蛇猛獸變成具有改變世界的力量,虛擬正在覆寫現實,他們在對你的青春致敬,也同時是本片所提出的善意教誨。不要忘了電影最開始的背景介紹:西元 2045 年,全地球人類有一半陷入貧窮線的生活危機中,為了逃避現實,人們紛紛投向綠洲。


 在變成壞人前,所有人都是玩家

在整部作品中,我最喜歡的就是正在玩遊戲的人,那種進入心流,把自己的一切專注其中的人,我們稱之為「玩家」。這電影中設定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兩極對立,有一個最終 BOSS 大壞蛋擁有一間大公司,另外一邊就象徵推翻霸政的自由使者。但是在最後一戰中,還是有一位 IOI 的士兵努力在玩雅達利的《魔幻歷險(Adventure)》,那怕已經兵臨城下打到門口了,別人拿槍指著你後腦了,他依舊全神貫注在玩遊戲。

「他正在玩遊戲」主角這樣說著。

在敵人大反派的陣營,有無數的研究人員試圖破解綠洲的謎題,但在最後主角獲得鑰匙要打開最後之門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感同身受,同聲歡呼,完全不分敵我彼此。甚至連大 BOSS 諾蘭·索倫最終在現實世界中持槍打開貨櫃車後門時,因為看到韋德抱著哈勒代給他的「真正彩蛋」時,都一時忘了開槍威脅,結果被趕來的警察逮捕。這邊外國網友有許多解釋,包含他膽小、他根本沒在現實世界用過槍(都是交給妹子手下去處理)


而我的解釋是:因為當索倫看到那真正的彩蛋時,他也想起了他是綠洲的第一代實習生。他是個無惡不做的生意人,但也曾經是一個喜歡遊戲的人。所以在變成今天這樣面目可憎的大人前,我們也曾經是玩家嚴格來說,什麼是「彩蛋」?為什麼選  1979 年發售的《魔幻歷險》?彩蛋和明顯的致敬並不相同,彩蛋是創作者隱藏起來,想要透過作品對你說的話。而這句話在電影中已經說了,所以在這邊我也要說:
 

「謝謝你讀我的心得」


補充和索引

非常推薦大家去看《ATARI:Game Over》這部紀錄片,裡面有關於 ATARI 2600 主機興衰,有討論到親自訪問為何要在遊戲內做彩蛋,更有史蒂芬史匹伯和本電影《一級玩家》的原作者登場暢談當時的遊戲發展,網飛有這部紀錄片,相信你如果看過本電影再看該紀錄片一定更覺有趣。有興趣可以參考 http://www.u-acg.com/archives/16679

另外,原著《一級玩家》中包含更多日系動漫機器人,例如EVA 初號機、勇者萊丁、超時空要塞馬克羅斯、無敵鐵金剛木蘭號、超人力霸王等,可能因為版權問題而無法盡數登場。

不管你看過多少遍,這個彩蛋你肯定不知道|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348186?from=sea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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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藝術的殿堂:小島秀夫談電玩、電影與藝術的分界|http://www.u-acg.com/archives/5366
《搶救雷恩大兵》與 FPS 戰爭遊戲互動變移:從史匹柏的手法談起|http://www.u-acg.com/archives/6600
論《押井守的角色學-從電影學來的工作生存法則》|http://www.u-acg.com/archives/9933